薛兆丰:怎么分饼决定了你的饼能做多大
我们假设自己是一群外星人,远远地去观察地球,我们会发现一个奇妙的现象:我们假设自己是一群外星人,远远地去观察地球,我们会发现一个奇妙的现象:
地球上虽然有很多动物,但是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动物社会,一种是狮子虎豹,一种是人类。
动物社会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强竞争社会,老虎要吃肉就必须直接面对激烈的竞争,爬树游泳、观察奔跑,用尽力气才能勉强果腹。
人类社会有竞争吗?当然也有,但是我们的竞争方式比较迂回。比如这里有一块肉,我们不会看准了拿起来就走,如果你拿了,别人就会提醒你说,这是薛老师的肉。
这是人类社会和动物社会的不同。人类通过他人的利益来反向自己的利益。那么人类的大脑是如何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逻辑做到这点的?其实根源就在于想象力:我只有了别人的肉,别人才有可能来我的肉。
这种独特的想象力让我们可以坐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看电视睡觉,而不用风餐露宿地去寻找食物,让弱小的人类从众多动物中脱颖而出,成为地球上最富足的种群。
1月14日,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薛兆丰登上混沌社,主讲《想象力削平的世界》。
国家为什么会有钱?我们最早接受的教育,是因为八国联军的时候抢我们的。
相信吗?以前是相信的。但是去了很多次故宫之后你就知道,即使是把的生活抢过来,也还是很悲催的生活。
我们看穿越剧的时候,看到后宫三千佳丽很多联想对不对。但是的妃子到底漂不漂亮?我们想象一下,两个礼拜不能洗澡,不能洗头,脚还裹着,我们自己试一下,就知道这些人的面貌是什么样子。
投资能带来增长吗?单纯的投资也不能带来增长。就好像一个堆满了原材料的厨房,没有一个好的厨师,是很难出现丰盛的美食。
今天我们去马尔代夫度假,马尔代夫是一个自然资源非常丰富的国家,伸手就能摘到香蕉,但是这些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是富裕的地方还是贫穷的地方?
我们生活的富足越来越不是建立在自然资源给我们提供的东西之上,我们的富足来自思想资源。
丰富的自然资源虽然可以满足我们非常低端的生活需要,但是不断创造价值的,一定是思想和想象力。
上个月我和周其仁老师(大学经济学教授)、王煜全老师(海银资本合伙创始人)一起去美国考察,看美国的创新市场,看到今天的创新创业有这样几个重要的趋势:
过去我们认为科学家做什么研究,仅凭兴趣去做。今天你凭一个兴趣去做研究,很难走得远了。今天科研机构做什么研究,走什么方向,背后其实是资本驱动的。
前两年有一个号召关心“渐冻人”的公益活动,扎克伯格、比尔盖茨这样的互联网大佬挑战冰桶运动,声势浩大。有用吗?我觉得真没用。
科研机构研究治什么病,是由边际成本和边际收入决定的。世界上的罕见病无穷多,但是科研资源只有一点点,所以先攻克哪种疾病,不是科技大佬们号召起来的,而是说,我科研投入一块钱,最终能救多少人决定的。边际收益最好的优先。
“渐冻人”排的上号吗?这场活动没有作用,根本原因其实是医疗科研也有很强的经济规律在背后。
过去美国的科研创新多由美国资助,(投黑马专注于文创领域的众筹平台)资金的投入固然非常重要,但是专利研发出来以后,大量的知识产权就归所有,大量的专利就躺在专利局里面。
1980年发布的《拜杜法案》就是为了扭转这一局面而产生。法案中:知识产权本身可以继续由拥有,但是发明人、科研机构可以拥有他的商业开发权。
本来收的也是纳税人的钱,那不如我大方一点,把专利的使用权放开。通过这样的法案,把社会财富这张饼做得更大。
这个时候,科研机构就不再是盲目地为了科研而科研,而是被市场牵引,把大规模的商业越做越大。
过去,中国人觉得只有种田的农民和生产线上的工人才真正做了生产,他们是对社会财富真正有贡献的人。而中间赚取差价的商人就是,赚的就是不义之财。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商人在经济活动中解决了信息不对称的重要问题。只有商人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地方需要什么样的东西,愿意付什么样的价格。
到了今天,企业家在研发到商业中的分成比例更大,有的时候能达到1:100。就是科学家拿1,企业家拿100。
这个比例常惊人的,以前科学家很重视商业化,但是再重视,也不会想到自己只能拿1,以极其低的分成比例去商业化自己的科研。
科学家愿意吗?愿意。为什么,因为如果不愿意,就是0。一个专利就只能在专利局里躺着,而且今天这个饼已经大到什么程度,即使只拿1,也比过去拿100要多得多。
王煜全老师很早就投了一个无线充电的项目,财务回报是一方面,其实看重的是无线充电技术一旦成熟,和制造业接上轨,随之而来的规模化收益。
这个无线充电设备已经做成了一个像口香糖那么大的软,做这么薄有什么用?心脏起搏器,以后不用拆出来换电池了;各种餐厅各种地板,也可以做成无线充电,车停过来就能充电,灯放下来就能发光。未来这样的产业战略投资才是更大的利润来源。
我们不能简单地说,竞争就是不好的,有的时候,它可以减少社会资源的浪费。
我们在美国看到一家做硅片的公司非常受。硅片是做太阳能的重要材料之一,但是成本非常贵,怎么把成本降下来,他们发明了一个做硅片的新方法。用这种新方法做出来的硅片成本比传统方法低很多。
当时我们去访问,别的地方都能参观,但是最后这台机器不能看。为什么?负责人说,这个机器的技术被人看了以后,最快3个月,最慢1年,别人就能学会。
这样的技术用法律来都没用,什么能?大规模高速的量产。如果他能够利用中国制造业的优势,大规模地量产,最快一年,就可以占领整个市场。
那我们国内企业靠什么科技优势?现行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专利,一种是快速迭代。
为什么专利的申请非常重要?我们先讨论一个问题,市场经济下我们都鼓励充分竞争,那么专利是鼓励竞争还是竞争?
从会场出去一公里外有一袋金子,我们在座400人,全部都想跑过去抢那袋金子,这叫竞争。但是我们知道最后只有1个胜利者,剩下的399人其实都是陪跑的。
所以作为一个人,我就劝大家别跑了。大家会怎么说,会说凭什么?谁都不服气,大家都要跑。结果是造成了399人的时间和体力浪费。
有什么有效的办法能够避免这种浪费呢?有一种办法,我指着其中一个人,告诉其他399个人说,这个人叫刘翔。你们还跑吗?不跑了对吧。
所以专利的作用是什么?及早地彰显出(或者承认)你对于别人的异质性。你提前说你是刘翔,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我们创业也是这样,手里的专利越多,跑赢的概率就越大,你一点专利没有,你就不要参与了,做别的去吧。
专利背后的故事告诉我们,对于竞争,我们不能简单地说,竞争就是不好的,有的时候,它可以减少社会资源的浪费。
我们去美国看到那么多的企业,有一个很大的感触,就是不管多小的企业,一提到梦想,都是要改变世界,要改变人类的这个,改变人类的那个。Xcor这是一家极小的公司,他们是做火箭的,现在的火箭都是一次性的,他们要做多次往返的火箭,把人送到外太空再回来。
过去我们产业靠主导,指明方向,但是这样的创新公司都非常小,等到你认识到它的时候,已经非常晚了。
这时候我们就要分工,风险资本早一点去看,然后企业家跟上,配合。还有就是多走出去看看,有些世界的变化,是我们在国内想象不出来,让你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
过去我们经常说一句话叫做“既要把饼做大,又要把饼分好”。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它把“做大”和“分好”这两件事情分割开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先把饼做大,后把饼分匀。事实上,怎么分饼,决定了你的饼能做多大。
特别在今天的中国,很多科研创新的所有权都归大学和所有,这样处理的问题是什么?科学家没有动力去把专利商业化。应该和美国一样,不是谁出钱,这个东西归谁,而是谁把这个东西用的更好,东西归谁。
关于利润分成也是如此,过去我们认为出资的人应该拿大头,出力的拿小头。今天我们必须要转变这个想法,人力比固定资产更重要,让出资的人拿一个固定的分成,让出力的人拿剩下的可以无限想象的那个饼。
比如滴滴、优步、淘宝,今天有各种各样的监管,我们开了很多次研讨会去这些监管,今天我们看到制度有了松动,但是还不够,进一步放松监管,这些事情就成了。
20年之前,我提出了一个概念叫“新制度时代”,我觉得美国发展过程中,制度常重要的促进创新的因素。后来周其仁老师说不对,是人最重要,和谁在一起做这件事情最重要。
我现在也同意了,美国的拜杜法案为创新立权,很重要吧,但是怎么出来的,仔细一看,还是事在人为。
所以人一定要找到志向相同的人,别总和负能量的人在一起,尽量找那些乐观的整天很开心的人在一起,你就会好。找到志向相同的人在一块,互相鼓励,从手头上的事情做起。
所以我今天就这一个主题,今天是一个越来越看重思想的社会,是一个靠想象力在前进的社会。
有想象力,“以前看起来很困难的事情,怎么我也行了”,能让大家有这个感受,就够了。
混沌社:您认为世界会更平,但是王煜全老师认为人工智能等新技术仍在扩散,若干年后,掌握新技术的人将站上财富顶端,差距会越来越大?
薛兆丰:我们需要想一想,我们到底是为了工作而工作,还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工作。如果为了工作而工作,为了保住工作的话,我们应该让推土机被发明出来吗?我们应该给每一个人发一个勺子,工作就很多了,对不对。
新技术只会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如果说人和人之间一定有差距,我认为是想象力的差距,你和比尔盖茨之间的差距就是你们的见识不同。
薛兆丰:我们做管制的官员,其实就是没有发挥想象力,有没有看到未来的那个饼有多大,这。
曾经有过的管制,我们还能想到传真机的案例。当时国家刚布好网,要发展国家的电报事业,传真机出来了怎么办?打电话去查,哪家装了传真机,就罚款。最后形成的一个策略就是传真和电报共同发展,今天看起来多对不对。
所以今天也是这样,我一个简单的,就是无论是滴滴、阿里、淘宝还有所有这些,先让子弹飞一会儿,飞了以后才知道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