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调解节目的传播导向与社会功能——以福建电视台综合频道《调解有一套》节目为例

　　电视调解节目进入地方电视台节目议程设置由来已久，曾经遍地开花，创造了可谓辉煌的收视表现。而如今，在新媒体的冲击下，电视调解类节目观众黏度日益下滑，收视表现承受重压。如何不落入琐碎、低俗的收视陷阱，让电视调解节目在提升传播效果的同时，成为既践行“依法治国”方略，又兼具社会管理功能的媒体重器，就需要传统电视媒体通过地域性、差异化的转型升级，用真诚搭建调解平台、化解社会矛盾，通过掌握的司法调解资源增强地面频道的地方服务性功能，建构媒体参与的社群管理形式创新。福建电视台综合频道《调解有一套》栏目是福建省首个民生服务类电视普法调解节目，于2014年12月开播，截至2019年年底，累计播出1700多期节目，近3300个案例，调解成功率达85%以上。索福瑞省网数据显示，栏目收视率月均4.0以上，福州市网收视率一度突破4个点，达到4.27%，收视份额高达22.1%，居全国所有电视频道节目福州收视排行榜首。其传播导向与社会功能担当的属性，来自于传播实践中不断完善的三大特质，为新媒体围剿下电视地面频道建构民生节目体系的创新发展、做大做强提供了新的思路。

　　近年来，伴随着调解类电视节目的遍地开花，电视调解在获得发展的同时，也面临着不少问题，全国已有多档调解类电视节目被国家广电总局要求整顿或停播，主要问题在以下几点。

　　一是在于这类节目的选题为博人眼球而流于边缘化，文本结构为求收视而挖人隐私、缺乏人文关怀，丧了对传播导向的深度把握，造成了导向偏差，忽视了用先进文化引导人的媒体责任。

　　二是近几年停播的一些调解类电视节目，虽然以情感调解为主、收视较好，但由于新时代背景下传播方式的深刻变化，使其广告创收骤然下滑，作为需要核算投入与产出比的地方电视台来说，没有冠名意味着亏本买卖，栏目因此停播并不鲜见。

　　三是调解类电视节目出现叫好不叫座的经营情况，除了和传统媒体遭遇的传媒生态剧变相关，也和节目自身的属性有关。因为调解节目展示矛盾较多，节目总体印象较为嘈杂，因此，一些品牌广告不愿植入电视调解节目。

　　受环境影响，电视节目经营困难虽多，但市场与公益相比，主流媒体的公益性更为重要。虽说丢掉了市场，媒体极有可能“自取灭亡”，但若是丢掉了本性与公益，主流媒体则会“名存实亡”。当主流媒体在公众心中的权重越来越重要的时候，“社会责任”就成为了衡量主流媒体是否有“传播力量”的重要考量。而《调解有一套》栏目从创立之初关注家长里短、扶弱济贫的“小民生”思维，成功转型到践行“依法治国”方略，兼具促进社会和谐管理功能的“大民生”思路，用独特的呈现方式，将电视媒体打造成帮助民众解决实际问题的帮忙平台，在社会民众的矛盾单体间搭建有效沟通的桥梁，在向公众电视普法的基础上，弘扬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与道德观，使民众在旁观或参与私人矛盾化解的过程中，满足其表达及检验个人观点的机会，以此提升个人对社会公平正义的理解和法律道德准则的切身感受。

　　该节目里的人民调解员，来自百姓身边，他们倾听各方诉求、拿捏分寸，把握契机、促成和解，当媒体能放下身段，实现“就在你身边”，关注百姓最关注的事，媒体贴近百姓的大爱情怀与普通百姓的存在感需求同时得以表达。当矛盾纠纷中的双方握手言和，电视调解工作所蕴涵的温暖、关怀与力量将给社会释放强大的正能量，“合情合理更合法”的栏目诉求就能熨平“嵌”在社会生活褶皱里假、恶、丑的不良风气，弘扬真、善、美的人文情怀。

　　时代背景下，当房价拆迁引发的亲情拷问成为一种社会现象，与房产有关的纠纷也在《调解有一套》栏目接到的百姓求助中占到一定的比重。福州市晋安区日出印象小区的黄梅珍，婆婆过世后，留下一套50平方米安置房，婆婆膝下有八个子女，都想分房产，可是八兄妹始终意见不一，肢体冲突一触即发，眼看情况无法收拾。71岁的调解员许世敏带领调解团队，在一片混乱中1对16，提出多个解决方案，从天亮调解到天黑，最终啃着干粮帮助王家八兄妹达成一致：将母亲留下的安置房分成九份，大哥王存木分得其中两份，剩下七份由其余七兄妹各得一份，房产纠纷得到解决，一大家子人高兴得在现场合照全家福，大家族的大矛盾得到化解，一家人在调解员的帮助下回归亲情。据笔者了解，这期节目在采访和调解过程中，现场气氛十分紧张，八个子女八个家庭肢体冲突一触即发，污言秽语更是不绝于耳，调解难度较大。不足之处在于，现场较为吵闹，静态采访缺失，导致情绪线较为单一，显得吵闹，但优点是记者与编辑在采编过程中，能够冷静以对、控制导向，减少了家人之间为争房产互相伤害，却放大了调解过程中以及达成协议后，家人之间的相互理解和关爱，重归家庭亲情。这印证了建构主义的观点，即我们并非是简单、被动地从客观外在世界接受信息，而是作为思维主体积极地建构对于客观世界的主观认知，所谓心境改变环境，人对世界的认知，既是经验的，也是建构的，既要靠个人的经验，也要靠媒介的力量——借助媒介的视野取舍和框架建构去认知和理解世界，甚至说，媒介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认知。因此，电视调解节目作为社会共同体的交往机制，不仅要促进共同体之间的对话与交流，更要促成共同体内部的共识凝聚，用正确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引领导向。

　　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根本变化，在全面依法治国的时代背景下，人民群众对法律知识、法律服务的需求与日俱增，电视调解节目正是在这样的时代机遇中，为百姓提供多领域、多样态的调解服务。

　　民生节目因其选题“民生”，很可能出现琐碎、局限、俗气的现象，节目文本中看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视野常囿于一家一户、一人一事，而观察《调解有一套》栏目的节目定位，却在单个偶然案例的基础上，辐射出对整个社会的法治、道德、情感等多层面的价值判断与人文关照。栏目组关注和参与治理的是当下的中国社会，维护的是新常态下整个中国的社会现状。视野决定媒体的胸怀，在开阔的视野中，局部将呈现整体，各类出现在社会最基层的矛盾纠纷，一样可以对“中国梦”具体实践进行生动展示。因此，电视调解节目需要司法部门提供高端司法行政资源，扶持节目高度，实现登高望远的节目定位。《调解有一套》栏目有司法部门的可靠背书与海量资源支持，使其成功传播的可能性更加高企，而纵观全国电视调解类栏目，在这一点上的缺失是显而易见的。目前，该栏目与福建全省各地司法所高度链接，形成了覆盖全省的调解网络，观众既能直接通过栏目热线提交调解申请，也可到当地司法所申请，由当地司法所联系栏目组进行联合调解。栏目日均热线个，调解题材涉及家庭赡养、财产纠纷、情感纠纷、物业纠纷、邻里纠纷、消费纠纷、交通工伤调解、重大事件调解等8大类近20个小项，基本涵盖了社会生活中与法有关的方方面面，其节目诉求的法治教育功能有其真实、庞大的社会需要。

　　媒体的教育功能不是简单、枯燥的说教，电视调解的实践证明，“生动”的人是实现教育功能的利器。电视调解节目只有培塑出拥有群众基础的调解“明星”，通过他们的人际传播，链接媒体的大众传播，才能将执着的法治精神、专业的调解能力与智慧的调解手段整合发力，获得良好的社会治理效果并获得广大受众的认可。《调解有一套》栏目在金牌调解员的培育上不遗余力，其金牌调解员许世敏被群众亲切地称呼为老许。在调解现场，每当老许出现，总能给胶着的纠纷、难解的矛盾带来转机，当事人冰封已久的心结得以打开。如今行走在路上，时常会有路人认出老许，很多百姓遇到矛盾纠纷就会脱口而出“有事找调解”。以《调解有一套》栏目选送参评福建省政法新闻评选的《男婴之死谁之过》为例，节目关注到了医患纠纷这个热点、难点问题。厦门某医院新生儿出生仅两小时，就出现异常症状，随后经抢救无效死亡。由于院方和家属对事件责任和赔偿事宜分歧较大，厦门市医患纠纷调解中心，依靠各方面专家组成的专业性调解队伍，对此案件展开调解，医学专家科学、严谨地分析死亡原因；律师有理有据地厘清各方权利义务；调解员在明法的基础上，合情合理地进行调解，最终帮助家属和院方弄清事实、明确法律责任与义务，在人道主义的情与理的思考中，避免冲突升级、达成一致协议，将媒介的教育功能提升到新的高度。

　　议程设置理论认为，媒介可以通过安排相关的议题左右人们关注哪些事实以及谈论的先后顺序。在一起偶发性的医患纠纷中，各方当事人因各自的利益关系不同有着不同的关注点，因关注点不同达成一致的可能性就较为渺茫。而《调解有一套》栏目通过征集热心调解、精通业务、熟悉法律的专业人士加入其中，在节目内容上形成“现场调解+律师普法+专家解读”的节目样态，真正把“情、理、法”有机结合，不露痕迹地完成媒介的议程设置，帮助百姓聚焦“情、理、法”的本源，公平、有效地化解矛盾，也因其对公众的有用性，提升了地方电视媒体在新媒体时代区域化的服务功能，从而在节目内容的传播中更易增强观众黏度，实现引导。分析《调解有一套》栏目的日常运作，正是在福建省司法厅的指导下，与全省各地的司法局、司法所保持紧密地联系，同时依靠向社会特聘的人民调解员，着力贴近民生，通过调解员的人际传播与媒介大众传播两种方式，将地面传统电视媒体的区域服务性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根据百度百科，社会功能是指在整个社会系统中各个组成部分所具有的一定的能力、功效和作用。社会是一个有机整体，各部分之间既相互依赖又彼此作用，根据不同的需求, 执行不同的社会功能。2018年年初，中央政法工作会议提出，要以总结推广新时代“枫桥经验”为契机，提升城乡基层社会治理现代化水平。50年前，浙江省诸暨市枫桥镇干部群众创造了“枫桥新经验”，即通过依靠群众来预防、化解矛盾纠纷，达到维护社会稳定、促进发展的目标。“枫桥新经验”也成为新时期综治工作与群众路线相结合的典范。让电视调解节目充分发挥其协调环境的社会功能，促进对话、化解纠纷矛盾，成为创新社会管理的一种新形式，就是在政府、社会和百姓之间用媒介搭建一座连心桥，就是让媒体基于其能力发挥和产生的有助于社会对环境的适应并能够满足社会及其成员需要的作用与结果。

　　2015年11月20日，福建电视台综合频道《调解有一套》人民调解委员在司法行政部门备案并获得正式批准，得以成立，这是福建省在新闻媒体行业中成立的首个人民调解委员会。调委会向社会接收调解需求，在司法行政部门工作指导下，依靠全省各地司法所的专职调解员和调委会特聘的人民调解员到一线进行调解，调解行为发生期间，严格执行《人民调解法》的各项规定，并接受纠纷当事人和广大群众的监督。该栏目通过持续普法，传达崇法向善的价值观，逐步引导和树立“不争讼、和为贵、让为贤”的社会理念，媒体与调解机构的双重属性，使其可以积极介入社会治理。例如，2018年4月，福州台江11个月大男童被摇摇车裸露的电线电亡，家属与摇摇车车主因赔偿分歧，险些爆发冲突。栏目第一时间介入纠纷，经过半个月不间断调解，最终，50万元的赔偿金额得到了各方的认同并当场兑现，男童父母签署了一份谅解书，摇摇车主可以凭借谅解书免除刑事方面的处罚。从选题角度出发，摇摇车电死男童属于偶发事件，并不涉及公共利益，其牵涉面较窄，而内容中各方对赔偿数额的拉锯过程也过于漫长，但节目以法为基础，结合情理，确实在实践中高效化解了社会矛盾，在传播中收获了社会价值。在该栏目的帮助下，许多看似“死结”的矛盾纠纷得到化解，各方当事人得以尽早解脱困境，电视调解对社会难点、痛点问题提供了一种“合情合理更合法”，同时又高效的解决方式，起到了良好的社会治理效果。据统计，《调解有一套》栏目成立以来，共参与调解行业性专业性纠纷近千起，涉及拆迁纠纷、医患纠纷、物业纠纷、工伤纠纷等，调解涉及金额近3000万元。此外，栏目组还参与了数百起诉前调解，其中有许多法院一审判决无法执行，栏目调委会介入调解后问题解决，当事人二审撤诉的案例，真正收获了减讼增效，节约司法行政资源的社会效益。这就是新媒体崛起的时代背景下，传统媒体充分发挥社会协调功能，利用地缘优势与百姓之间建立起的可喜密切的关联，强化了传统媒体的传播影响力和媒体公信力，也为新时代新的媒体格局下，传统电视媒体的节目体系构建与发展方向提供了新的可能与方向。

　　从《调解有一套》节目来看，在人民调解被我国宪法确认为一项法律制度的前提下，人民调解机制中单个案例的司法专业性与电视媒介的大众传播功能相互“加持”，将成为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的一种强大工具，电视调解节目通过观点明确、价值主流的议程设置，在内容的传播中将实现地方引导，提升电视媒体在新媒体时代的服务功能和服务意识，同时，也为处于新媒体困境下电视地面频道的突围找到出路。（作者系福建省广播影视集团电视综合版块资讯服务节目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