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读丨转卖？回收？老旧家电到底该何去何从

　　随着使用年限的到来和产品迭代速度加快，不少家庭都出现了“老家电”如何处置的烦恼。而这个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的庞大数字，对国家来说，也是一道严峻的考题。老旧的和报废的家电，需要一个真正的归宿，既能避免对环境的破坏，又能使资源利用最大化。

　　作为老家电的主人，消费者4种不同的处理渠道，初步决定了废旧家电不同的归宿。废旧家电里面藏着“黄金”，也吸引了一些家电企业、回收商以及专业拆解企业的投入。一方面，“正规军”打开了新的赚钱方式；另一方面，现实让它们难以施展手脚。

　　据相关数据统计，废旧家电通过正规渠道回收，实现环保拆解和再回收的比例仅占20%左右。非正规渠道的回收、翻新、拆解甚至拼装，不仅带来了安全隐患，也严重破坏了环境。

　　个体回收商贩是目前国内家电回收的主体。十年前的家电以旧换新政策，曾一度构建出一支颇具规模的、以电器电子产品零售商和制造商为主力的回收“正规军”。在家电以旧换新政策实施的两年半内，超过9000万台旧家电通过正规回收渠道被送往拆解工厂。作为一个由国家财政部、工信部、发改委等相关职能部门引导的废旧电子电器回收行业，如今既要坚持市场化经营和引导，也需要借助政策力量护航，让“正规军”发展壮大，走出一条废旧家电回收拆解行业的“正规”之路。

　　家电的更新换代速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家电的使用寿命。随着家电智能时代的到来，今后更新换代恐怕将越来越快，而待回收、拆解的老家电必然越来越多。资源有限，再生无限。希望更多的老家电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能够通过正规渠道的回收、拆解、再利用，像“回家”一样找到自己的归宿，实现循环利用，让“生命”更好地延续。

　　听到吆喝声从巷子里传来，家住长沙开福区湘雅路的王娭毑迈着小步赶紧跑到阳台喊“收废品的，来一下”。

　　5分钟后，家里那台2007年花4600元买的三门冰箱被开价100元，而那台同样2007年花4000多元买的滚筒洗衣机则直接被拒收了。“洗衣机我们现在只收波轮的，滚筒的就算正常使用也不要。”收废品的师傅对王娭毑说。

　　“上世纪十年代，走街串巷收破烂的多得很，废旧家电也还能卖点钱。现在可不如从前了，上门收废品的越来越少，想卖个啥废品还得自己亲自送到废品店。而那些愿意上门收的甚至还要倒收钱！”王娭毑的邻居吴女士告诉记者，今年夏天她们家里搞装修，找了师傅上门回收废旧物品，包括废旧家电，结果还倒付给师傅10块钱。

　　11月28日，记者询问了位于长沙市开福区金泰路上的一家废品回收店，老板表示自己主要以回收纸类和塑料制品为主，不回收大家电，问及原因，老板说是因为大家电的运输和处理比较麻烦，并且赚的钱不多。

　　在回收价格上，该老板表示，能正常使用的洗衣机回收价格一般在80元左右，如果洗衣机不是知名品牌或者是不能正常使用，价格会更低。

　　长沙的刘先生想在“双11”期间买台新空调，但是一直苦于没法处理家里的旧空调，卖给收废品的无法换回满意的价格，放在二手网站上又担心无人问津。他偶然从小区邻居那里得知，苏宁易购有家电以旧换新的活动，就去了就近的苏宁易购门店，登记并参与以旧换新活动。

　　在苏宁易购门店，他看中了一款活动价为2000元的惠而浦空调。苏宁易购店员告诉刘先生，旧空调可抵扣200元，成交价1800元。看到价格如此优惠，刘先生很是开心，当场决定下单了，当天苏宁的收旧人员就上门来到家中评估了他的旧空调并拉走。刘先生不仅收获了以旧换新补贴，以优惠价格买到了心仪的空调。还在此基础上，获得了2%的云钻返利36元，可在苏宁易购App上直接抵扣。

　　刘先生对于这样的换新回报很满意，在此次购物过程中他通过以旧换新不但送走了老旧的空调，解除了旧家电的安全隐患，还用苏宁以旧换新的补贴优惠换购了新空调。

　　据悉，这是苏宁全国主推的“以旧换新”服务，消费者既可直接通过苏宁易购线下门店登记并参与以旧换新活动，也可进入“苏宁易购”APP或“苏宁易购”微信小程序参与活动，在“以旧换新”的功能页面，预约收旧换新，完成收旧评估后，苏宁专业人员将上门回收旧家电并进行实际评估，消费者就可在实体店挑选心仪的新机，参与以旧换新的优惠活动了。以旧换新彻底解决了刘先生这种旧家电换新的需求，通过以旧换新的抵扣给用户购买新机更多的优惠。

　　长沙白领何女士是一个网络达人。今年8月份购买了一台全新的洗衣机之后，就一直想把原来的海尔洗衣机处理掉。

　　打定主意之后，她于11月中旬用手机将洗衣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分别在“闲鱼”“转转”二手平台上发布了转卖信息。考虑洗衣机功能完好，她将价格定位400元，由买家上门自提。

　　信息发布完之后，她看到一天之内的浏览量只有36人，效果不如人意。于是，她将价格降至300元，并在第二天就陆续收到了好几个买家的咨询信息。

　　经过洽谈，一位买家上门看货并使用了洗衣机。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何女士的洗衣机以260元的价格在一周之内成功出售。

　　“虽然价格稍低于预期，但与废品店回收相比，我还是很满意的，关键比较省心省力。”何女士如是说。

　　记者在闲鱼App上搜索长沙地区的“洗衣机”，发现出现的二手转卖信息多达上百条。记者随机查看了15台能正常使用的二手洗衣机信息，其中4台迷你洗衣机标价均在100元以下，最低70元，11台常规大小洗衣机标价从230元至800元不等，所有卖家都注明仅支持买家自提。

　　在环保观念的驱动下，不少电商平台都推出了二手回收服务，且回收品类较多，衣物、书本、数码产品、家电等都在回收范围内。其中，除衣物和书本外，大部分物品都属于有偿回收。

　　记者发现，目前支持回收大家电的线上平台主要有苏宁易购、闲鱼信用回收以及支付宝平台上的家电回收小程序，不同途径回收的价格不一，且对于回收物品的分类标准各不相同。

　　以苏宁易购为例，除空调额外增加了以旧换新选项外，其他家电都只提供有偿回收服务，回收价格根据家电品牌、容积大小、购机年限、家电状况等决定，回收种类较为齐全。闲鱼信用回收的回收标准是三者中最为细致的，在品牌类选项中一一列举了市场上的常见品牌，但是暂不回收单开门小冰箱、迷你洗衣机以及规格200升以下的冷柜，较苏宁易购而言范围略窄。

　　在支付宝App上，提供家电回收服务的小程序多达十几个，例如蚂上回收、闪回收、飞蚂蚁等，以上小程序的共同点是回收标准简单。以飞蚂蚁小程序为例，只需勾选所需回收家电的类别，按照步骤提示填写个人信息和地址，系统便会自动生成订单，并发来一条短信告知消费者下单成功。不过短信中并未说明回收价格，也未说明具体回收时间，只告知消费者待师傅接单后会进行联系，短信末尾附上400开头的订单查询电话。

　　记者以一台使用5年、规格为5公斤的海尔波轮洗衣机为例，分别在上述平台查询回收价格。对比结果显示闲鱼信用回收标示的价格最高，估价105元，且订单确认界面价格与估算价格一致。其次为苏宁易购家电回收服务，标示50元，在确认估价选项的下方标有一行字体略小的温馨提示：“以上价格是基于询价结果，最终价格以实际质检结果为准。”价格显示最少的为支付宝飞蚂蚁小程序，根据飞蚂蚁的选项设置，无论洗衣机的款式和使用年限如何，统一显示预估价为10—40元，并表示价格仅供参考，最终价格以工作人员上门评估为准，然而小程序中并未提供具体的评估与价格标准。

　　2009年至2012年期间的家电下乡、以旧换新政策刺激，家电需求爆发。十年转瞬即逝，目前这批家电已进入淘汰替换周期。新一轮促进消费政策将“推动家电和消费电子更新换代”提上议程。

　　今年1月初，国家发改委联合印发的《进一步优化供给推动消费平稳增长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的实施方案（2019年）》中明确提出，支持绿色、智能家电销售，促进家电产品更新换代，有条件的地方可对消费者交售旧家电并购买新家电产品给予适当补贴。

　　资料显示，2010年，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空调、电脑等主要家电产量达5亿台，每年的理论报废量超过5000万台。目前，我国已经进入家电报废的高峰期，报废量年均增长20%，预计到2020年废旧家电存量将达到1.37亿台。

　　业内专家分析认为，这其实是家电行业发展的一个必然结果，因为家电的更新换代速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家电的使用寿命。比如彩电，设计寿命通常都长达十多年，但是回头看看十年来的电视发展，已经由普通的彩电变成大屏、超大屏、高清、超高清、智能、3D电视，两三年一换已是正常情况。随着家电智能时代的到来，今后更新换代恐怕将越来越快，而待回收、拆解的旧家电必然越来越多。

　　据环保方面的有关专家介绍，废旧家电中含有大量可回收的有色金属、黑色金属、塑料、玻璃以及一些仍有使用价值的零部件等。据统计，平均一台冰箱可回收9千克塑料、0.6千克铝、38.6千克铁和1.4千克铜，利用这些物质可以再造45个塑料储物盒、50个易拉罐以及多个哑铃和铜条等。

　　“以旧换新是顺应国家提出的提升居民品质生活的最贴近民用的产品，通过智能家居家电的升级换代，以移动互联网为纽带，对原国家家电下乡和节能补贴后的10年用户进行全面的换新服务，有巨大的用户市场。”湖南苏宁总经理窦祝平说。

　　数据表明，在经历了近年的高增长之后，空调市场已逐渐从增量阶段转向存量阶段，市场竞争加剧。但是，一片低迷之中，空调“以旧换新”却展现出不错的增长势头，悄然打开了市场存量空间。

　　据奥维云网数据显示，8月空调电商市场零售量为172.2万台，同比增长6%；零售额规模为472亿元，市场增速仅为2.3%。而苏宁大数据显示，截至8月18日，全国以旧换新总量超100万台，超70万户家庭参与以旧换新，其中空调品类以旧换新的活动转化率高达81%。

　　窦祝平告诉记者，自2019年3月开始推以旧换新以来，湖南苏宁共实现销售转化13538家电，收旧家电22510台。自今年2月打造了乡镇活动场景的以旧换新典型案例之后，4月在全国多个大区推广，湖南苏宁实现以旧换新家电销售业绩近200%增幅提升。

　　“通过换新服务，对企业的消费服务升级提供了商机，也让消费者享受了最优质的上门服务体验及新产品的及时体验，更是消除了老旧产品潜在隐患，三方受益。”窦祝平说。

　　“目前，我们和拆解企业合作的废旧家电量基本维持在100万台每年。这几年，我明显感觉到，拆解厂主要回收的废旧CRT电视的市场存量在明显减少，回收难度在增加。”说起目前的回收现状，湖南绿动资源循环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洁如是感叹。

　　王洁告诉记者，自2012年，国家出台“四机一脑”（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空调和电脑的简称）的回收补贴政策之后，废旧大家电的回收达到了空前的热度。如今，随着市场的发展和时间的流逝，补贴目录中的废旧“四机一脑”份额占比最大的CRT电视和CRT显示器的市场存量越来越少。“以前，我们100万台的回收量只在湖南、江西就可以完成。但现在，我们需要扩大回收范围，甚至跑到福建、广西等地才能完成这个回收量。”

　　王洁告诉记者，因为消费升级和产品升级换代，其实废旧家电的市场存量并不小，但由于目前只有“四机一脑”的补贴政策，所以受利润驱使，回收企业更容易冷落其他家电。

　　“目前，很多小家电也已经纳入补贴目录，但是具体的拆解补贴政策和拆解标准还未出台，所以就意味着拆解它们少‘利’可图。所以回收企业自然更倾向于争夺回收‘四机一脑’。”

　　与此同时，受市场存量的影响，回收企业之间的竞争也在加剧。“比如我为了保证废旧家电的回收量，我跑到广西去回收，那无疑就跟广西的回收企业产生竞争。如何竞争呢？一般都是提高回收价格！这意味着回收成本就增加了，毛利润就下降了，从而又降低了回收积极性。周而复始，形成不良循环。”

　　废弃家电不同于普通的废弃物，随意拆解会对和环境造成危害。露天非法拆解的过程易产生有害气体污染空气，电器中的铅、汞等重金属化学物质的泄漏则会给土地和水源造成难以恢复的破坏。长期生活在被污染的环境中，重金属等污染物在长期积累，会产生慢性中毒的症状，严重者则会导致癌变甚至危害生命。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在拥有废弃电器电子产品拆解资质的拆解工厂里，废弃电器电子产品被“吃干榨净”——玻璃、有色金属、废铁、废铜、废塑料都能得到再利用，氟利昂、荧光粉等危险废弃物会转移到有危废处置资质的企业来处置。

　　湖南绿动资源循环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洁告诉记者，以一台19英寸废旧电脑为例，如果按报废卖的线多元，显示屏可以卖十几块，但如果把它卖到二手市场去再利用，单是一个完好的显示屏就可以卖100多元。“所以，判定完拆解价值后，诸多回收个体户还是比较倾向于将废旧家电卖到二手市场去。其中，环保因素往往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此背景下，中国2012年开始设立“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基金”，并对“四机一脑”生产商，即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空调和电脑企业征收废旧电子处理基金，同时对于专业拆解企业提供补贴。在向家电生产企业征收基金时，每台家电大约要征收7元至13元，而家电拆解补贴却是每台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进出之间差距较大。

　　“假设个体户自己拆解一台空调，然后把塑料、铁、铜等材料自己拆开卖废品可以卖到300元。如果拆解公司开出高于300元的价格，拆解个体就会把废旧电器卖给拆解公司。”王洁告诉记者，受人工、厂房、设备等影响，拆解企业的拆解成本自然会比个体户高。那他为什么还能提出比个体户更高的回收价格呢，因为拆解企业把拆解补贴转移到了回收环节上。

　　与此同时，在废旧家电回收行业从业多年的业内人士许先生告诉记者，受补贴推动，目前废旧“四机一脑”流向了正规有资质的拆解企业的比例较以前有大幅度提升。

　　然而，经过数年的发展，原本享受政府补贴经营不错的“正规军”如今却遇到了难题：拆的废旧家电越多，企业垫资越多，运营亏损。

　　湖南万容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万容）海外营销经理冯亮告诉记者，现在就拆解企业而言，最大的挑战在于国家补贴一直迟迟不到位。“就我们万容而言，目前因为补贴不到位而垫付的资金额度已经有一两个亿了。补贴不到位，就意味着拆解企业需要自己垫资。无论是回收成本，还是拆解成本，都需要强大的资金流。对此，一些拆解企业就选择融资或者来缓解资金压力，但这也需要付出股份、利息等代价，一般的拆解企业不见得能够承担，而且这也等于变相提高了成本。”

　　就此情况，业内专家建议，在国家补贴周期长难题难以在短时间解决的背景下，解决专业回收拆解企业的自主盈利性能力，既是第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

　　就前端而言，企业可考虑自建回收渠道体系，加大回收力度。回收体系不健全，制约了省内很多废旧电器拆解企业的发展。如果可以自建回收体系，就可以把产业链进行一个生态的前移。一方面减少流通环节，避免黄牛党抬价，另一方面可以保证家电的品质和货源。“2009年，万容搭建了自己的废旧家电回收体系，目前已经覆盖到了乡镇一级。目前，万容一年的废旧家电拆解量在100万台左右，其中80%来源于我们自建的回收渠道。”冯亮说。

　　就中端而言，建议企业可以转变拆解模式，走精细化的拆解路线。“根据规定，所有进入到拆解企业的废旧家电都会被视为不可再回收利用物，拆解、破碎是唯一出路。这主要是为了避免废旧家电回收被恶意流到二手市场，从而造成环境污染和安全隐患。以及避免被一些不良企业恶意套取补贴。在此背景下，建议企业可以转变以往那种粗放式拆解的模式，进行分类地精细化拆解，从而最大可能地提升价值。”许先生说。

　　就后端而言，可以考虑延长自己的产业链，对拆解后的废旧家电材料进行深加工。“格林美算是深加工的翘楚。他们拆解下来的塑料通过破碎造粒比其他拆解企业至少多卖2000元一吨。而且，他们还可以对废旧家电进行贵金属的提取和再加工。当然，这对技术和资金的要求都很高。”

　　除此之外，业内专家表示，就政府而言，要出台能够发挥更大促进作用的政策，并拿出更多的财政补贴，增强吸引力；就消费者而言，要形成正确理性的消费观念，对废旧家电要学会舍得，让它们及时“退役”，进入到合法正规的回收渠道。